第113章 好飯不怕晚

薇茵彷彿什麼都沒聽見，筷子在嘴巴和碗盤之間閃轉騰挪。

蘭永達也不勉強她開口，安靜地坐在她對面，定定地看著她狼吞虎嚥。

待她終於放下碗筷，他才又發聲。

「之前皇朝老總給我打電話，說昨晚你把包落在那兒了，我讓人取了來。」從馬仔手裡接過紙袋，把裡面的紅色手包拿出來，放在桌上。

薇茵冷冷地望著包包，好一會，從裡面取出手機。

幸而昨晚去參加晚宴前才充滿了電，到現在還沒有關機。

瞄了一眼未接來電，足有四十五通之多。

循著時間順序查看，最早那通是來自興亮的。

那個時間段，應該就是她去送蘭永達到正門的時候。

薇茵不禁抬頭睨了男人一眼，心想，別以為你幫了我就該得到感謝，如果沒有被迫從外面繞路送你去正門，我跟興亮就不會走散，也就不會遇到那個人，興亮又怎麼能被打傷後再遭慘死？你，也要對興亮的死負上一部分責任。

心語過後，她低頭繼續查看手機。

卻原來，四十五通未接來電裡，有三十七通都是來自興亮的手機號。

剩下八通電話，東生三通，保姆五通。

薇茵忽然覺得頭大，一整個晚上沒回去，也沒有給保姆打電話詢問颸兒的狀況，她這個當媽的，怎麼可以這麼不負責任。

稍微穩定了情緒，給保姆打了過去。

「颸兒還好嗎？」聲音有點顫。

「啊喲，我的小姐啊，可算聯繫上你了。颸兒昨晚想你想得直哭，半夜才睡著，現在還沒醒呢……」因為熟識，保姆說話往往心直口快。

薇茵尷尬地道著歉，「對不起對不起，昨晚醫院這邊出了點事，所以沒能趕回去。你告訴颸兒，今天媽媽一定回去陪他！」

保姆發了兩句不輕不重的牢騷，掛了電話。

薇茵又撥通了東生的號碼。

「喂，大嫂，曉芸給我生了個大胖兒子，七斤多重吶！」不待她開口，東生就興奮地嚷嚷著。

「好，恭喜你們！」強顏歡笑道賀。

東生雖在狂喜中，卻也聽出了她語氣不對。

「大嫂，是不是有什麼事？」倏然想起昨晚她用陌生號碼打給他，只因當時曉芸有難產跡象，他跟著心急火燎的，並沒有特別留意這件事。

「東生，」薇茵抿緊嘴脣頓了頓，「興亮沒了……」

「嗯？什麼意思？誰沒了？」東生還以為自己聽錯了。

「興亮，昨晚沒了……」喉嚨裡有東西梗住，強壓著眼底的淚，無法再說下去。

東生沉默了十幾秒，沒有咆哮，聲音卻罕有地冷冽，「是哪個王八蛋做的？大嫂，我要給興亮報仇！」

「警方已經抓到凶手了。」仰著頭，把眼淚控回去，「東生，我已經失去興亮這個臂膀，你千萬要好好的，別讓我孤軍奮戰，好嗎？我不想正哥對我們失望……」

「大嫂，你別瞞我，凶手真的抓住了嗎？以興亮的功夫，沒什麼人能取他性命的！」作為最瞭解興亮的人，東生分析得絲毫不差。

薇茵頓了幾秒鐘，「他昨晚陪我參加晚宴，喝了酒，結果跟一個流浪的乞丐發生了口角。誰能想到乞丐身上有刀子，興亮就……」

「為什麼他這麼衝動，我的傻兄弟啊……」東生信以為真，眼淚湧出來，哽咽著說不下去。

「人已經不在了，我們都節哀順變吧！你先照顧好曉芸，興亮的後事就交給我來操辦。」說完，掛了電話。

蘭永達自始自終都在看她，眼睛裡的困惑也越來越多。

「薇茵，為什麼不把興亮被害的前因後果、全部細節都告訴東生？他們畢竟是一起出生入死的好兄弟！」他猜不透她心裡在想什麼。

這個女人在處理好多事情的時候，都讓他沒法兒完全理解。

卻見女子淡然一笑，「如果他知道了事情的全部，務必會想方設法去對付池禹森。他的孩子昨晚才出生，妻兒都需要他照顧，他不可以有事！和正盟的一千多兄弟，任何一個，都不能有事！」

「所以你決定把全部擔子都扛在自己肩上？」問出口，忍不住攥拳。

薇茵點點頭，「我是和正盟的代盟主。在我把盟主的位子交回到風正手上之前，就有義務為所有盟員出頭。何況，興亮的死跟我脫不了干係！」

蘭永達凝視著她，「如果你非要親自為他報仇，那麼，我陪你一起！」

薇茵不語，淡然回望。

「我不用你作任何回報，也不會再強迫你接受我的愛，一切都等你平安順利地把仇報了再說。」他也覆上了淡漠的神情。

「等我平安順利把仇報了？你可知，我的冤仇很多，並非興亮這一份！」臉色冷了起來。

蘭永達一點都不意外，「那就一件件報過去，直到所有冤仇都得報了再說。」

「如果需要十年時間呢？你也願意傻等？」經過池禹森一次次或直接或間接的傷害，她對男人、對感情都已經再無興致。

「我會竭盡所能幫你縮短報仇的時間。當然，如果必須要經過那麼久才能成功，那我也無所謂，等著就是！」自嘲一笑，「不是有那麼一句俗語嗎，好飯不怕晚！」

薇茵收起目光，垂眸望著對方放在桌上的雙手，手指頎長，指甲短而淨，像極了鋼琴家的手。

「如果我要找你侄女嶽娜報仇呢？你會袖手旁觀還是阻止我傷害她？」猛然抬頭，逼視著男人的眼睛。

蘭永達不慌不忙地端起自己面前的飯碗，「如果她確實做錯了，我會幫你懲處她。只要你能留著她的性命，一切都隨你。」

薇茵不禁打了個冷顫。

如果他真的幫她對付嶽娜，連親情都可以罔顧，如此冷血，他心底又怎麼可能擁有純粹的愛情？

可是換一個角度，如果他阻止她對嶽娜下手，是不是就說明他在乎親情多過在乎感情呢？

真是矛盾！

「沒關係，我可以給你時間考慮。不過，你要記住的是，我蘭永達說到做到，從來不會為了達到某種目的而編造謊言。」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，說完，他開始低頭吃飯。

薇茵腦子裡有點亂，怔怔地望著他的發頂。

驀地，短信鈴聲打斷了單調的咀嚼聲。

她依舊保持呆望的姿勢，懶得去看電話。

過了一會，手機鈴響了起來。

這次，她不得不拿起電話，竟然是東生的號碼。

——不是才通過話麼，難道他還想去為興亮報仇？

薇茵遲疑著，接了電話。

「大嫂，醫院那邊出事了……」甫一開口，東生就憂心忡忡地說道。

「彆著急，慢慢說，出了什麼事？」預感不太好，可能會跟那個人有關係。

「醫院員工給我打來電話，說豪華病房的患者投訴醫院服務不到位，盛怒之下砸毀不少東西，還打了我們的特護……」

薇茵沉吟幾秒鐘，「患者有什麼要求？」

「沒有什麼，只是點名要跟院長見面。」

「既然想跟院長見面，你是副院長，你去吧。」本來事先就有約定，醫院所有需要露臉的事情，她是一概不出面的。

東生為難地嘖了一聲，「大嫂，患者指明要見你。」

「好，知道了，我來解決。」

掛線之後，薇茵斜睨著桌角，那裡搭著一條緙絲桌旗，乳白色的底兒，襯著一朵鏤空的奇異花朵。

花瓣明明是芍藥的形狀，枝葉卻是竹葉的樣子，而花骨朵更是蘭花的模樣。

「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情？」蘭永達放下碗筷，關切地問道。

薇茵又凝眸好一會，卻沒有看他，而是把目光挪向了他的親信。

蘭永達衝手下使了個眼色，對方心領神會，躬身道別後離去。

「現在只有你我二人，說吧！」他把空碗盤摞在一起，使桌面看上去整潔一些。

「池禹森要見我。」開門見山，不藏不掖。

他愣了一下，「見你？在哪兒？臣德嗎？」

「除了那裡還能是哪裡。」緩緩呼了一口氣。

「他已經確定你就是臣德的院長？」

「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，何況那個人心思縝密，可能已經確定了吧！否則他怎麼會用砸醫院打護士的手段來逼我現身……」

蘭永達想了想，「你不能去。或者，我可以找個人，讓她替你去做這個院長。」

薇茵冷笑一聲，「你以為他是那麼好騙的嗎？」

「難道你要親自去嗎？昨晚才從他手裡逃出來，今天你就送上門去？不行，這不妥當！」咬了一下嘴脣，「如果你非要去，那麼，我陪你一起！」

「你？」上脣角扯了一下，「你以什麼身份陪我去呢？」

蘭永達用舌尖潤了一下脣，「那要看你願意給我個什麼身份了！」

薇茵身體後仰，靠在椅背上，很不淑女地做了個伸懶腰的動作。

「我未婚夫在醫院躺著呢，所以你不能用這個身份！」收回雙臂，放在桌面上，支撐著上半身的重量，「這樣吧，你就以男朋友的身份陪我走一遭。不過，事先說好，你這個男朋友有點慘，跟女朋友之間不能親吻不能上床，只是……掛名男朋友！」

蘭永達遏住笑意，「遵命！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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